十八岁的我很喜欢编织五彩缤纷的梦,梦里有搏击长空的雄鹰,有浩渺澎湃的大海,也有朦胧的月芽。可是三年后,梦的翅膀被无情的风雨折断了,二十一岁的我已成了一只受伤的孤独的鸟。在世俗的桃花源里,我渐渐学会了聆听小桥流水人家的闲适,也渐渐喜欢徜徉在黄昏的彩霞里,一任思绪飘飞、飘飞。十八岁与二十一岁唯一没有改变的是那枚多愁善感的心。当你透过心之窗棂,你会看到里面锁着一个缥缈的丁香姑娘。她在里面摇曳着,只是一抹影子。正因如此,我滚热的血管里常会激起浪花朵朵。浪花或许是美丽的,但为什么我收拾它们时,它们却成了一缕凄凉轻悠的魂?许许多多月凉如水的晚上,我轻叹感喟着,悄悄撷取逝去的星花,装饰玲珑的梦,在辛酸与苦楚的车轮地辗转下,酝酿《蝴蝶来过这世界》。而《蝴蝶来过这世界》的分娩,便意味着她——丁香姑娘的死亡!我早就知道她会在梦的唇边荡漾,依洄,然后携着一脉淡淡的哀愁轻轻离去、离去……梦的楼阁人去而空,空,空……二十一岁的我,现在很容易沉溺于回忆的海洋中。诗人说,过去的痛苦都会成为今日口里含着的一杯佳酿。就像家乡的一种叫余甘的果子,刚吃下去会有酸、苦、涩的味道,可过后会有清爽甘美的感觉。 是的,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并很想把它描在第二部长篇小说《都是夜归人》和第三部长篇小说《城里的月光》上。经过数月的呕心沥血,它们终于绽放了,可我不知道它会不会是一个梦。直到现在我还不明白我为什么那么喜欢梦!倘遇到S·Freud的崇拜者,他们只要瞥一眼,便知道带着浓浓胭脂味的梦是怎样引起的。不管他们怎样说,我想说的是九十年代是一个悲哀的年代,从来没有一个年代会造就这么多人在精神上的孤独与空虚。但他们又绝对不是哲学家所称的“稻草人”或“空心人”,他们的孤独和空虚是在高度复杂的精神压力下产生的。在《蝴蝶来过这世界》中,我一直赋于主人公陆曼羽许多带有哲学性的深思。经过时代洪流的洗礼,知识层次较高的人通过自省已调整了许多心态,渐渐适应了社会的千变万化。而适应在某种意义上说,是麻木的同义词。或许正因为如此,现代许多人会怀念过去尤其是毛泽东时代。现代人的世纪末恐慌情绪是《圣经》和诺氏的预言暝暝之中在起作用。当恐慌情绪无法排遣时,他们便求救于神灵或上帝。——中国人烧香拜佛的现象泛滥成灾;而西方人宣布上帝死亡时,才猛然发现自己的人生已缺少了一种具有终极意义的绝对根据。神的宗教或许会消逝,而人还有着属人的宗教,这是我们将永远拥有的。正如荣格所言,每个人都需要有宗教,这种深沉的宗教情感乃是人类主要冲动之一。这种冲动犹如人的本能结构,而永不衰竭,世代绵延。这就是罗素所指的“不接受传统的基督教”的“宗教观点”,或如梁启超所谓的“非宗教的宗教”。这些在《蝴蝶来过这世界》中都得到了很多的反映。我喜欢在这种状态下进行创作:先用哀伤凄绵的音乐把心弦调拨起来,然后一任思绪随着音乐摇曳。我不喜欢抽烟,也不喜欢喝酒,只喜欢拥有一襟缠绵忧伤的情愫。最后以我写的一首小诗《怀念落花的季节》结尾吧—— 落花轻轻地躺在 五月消瘦的黄昏里 我用善感的心灵 望断一季的伤痕 落花悄悄地眠在 二十岁憔悴的眼里 我用缠绵的心弦 拨弄今生的伤感 纷纷扬扬 纷纷扬扬 青春梦里笑多少 追忆似水冰凉 1999年7月于博文书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