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生旅葵”，我们家第一位来客

吴伟平

“井上生旅葵”，我们家第一位来客

薄荷

加班还没有到家，小艾发来视频，看场面不像有大事，但是本着手贱的原则还是点开了。视频里是小艾的声音，拿着手机在拍家里的地板让我看，本以为地板又泡水了，心头正要一紧，随着镜头拉近映入眼帘的却不是一踩冒水的地板，而是踢脚线的拐角处有个纤弱的绿色小茎，头顶着两瓣叶片，交叉成锐角。像是一个绿色的小螃蟹从墙缝里正要朝外走，它庞大的身体正想把踢脚线的缝隙撑开，努力了半天，还是只能先伸出一只绿色的小钳子来跟我们先打个招呼。

心里首先觉得是假的，小艾买的什么塑料小草，插到角落里起个装饰的作用。但是那份纤弱太真实，像是一个矿工从悠长黑暗的矿坑里刚露出一个头，脸贴着地上深吸一口气，完全没有塑料制品那种此去经年依然绿油油的生命力。

下班回家，立马奔着“绿钳子”去看，居然是一颗绿豆苗，叶片上还覆盖了一层白色的绒毛。是的，在一个小区高层住户家里，靠墙的踢脚线缝隙里长出了一颗绿豆苗，看样子也不是一天了，估计是前几天地板泡水，唤醒了这枚莫名其妙躺在踢脚线缝隙里的小生命。只是主人久不在家疏于发现，偶尔打扫角落才发现这个旅行的小家伙，真是现代版的“井上生旅葵”。

看了一会之后，我本想把这个“第三者”连根拔起，免得把踢脚线撑坏还要请工人来修，但是看到小艾喜悦的眼神和它纤弱的身体，想着好歹是新家来的第一位客人，随即决定任它自生自灭。

本以为小钳子也就是一天的生命，没想到它到第三天的时候，茎虽然没有长长，但是两片叶片已经舒展了，像是一双绿色小手托着并不再存在的阳光，等着这古老的恩赐。生命的奇妙大抵如此吧，我甚至想到了它枝繁叶茂的样子，或许会结出一夹一夹的绿豆，在一个暖和的午后，豆荚们“啪”的一声裂开，然后铜色的绿豆滚了一地，人类的贪念也大抵如此。

第四天的时候，我和小艾在蹲在墙角观察它，它仿佛又长大了一些，但是绿色像是被平均了不在浓烈，整体上开始偏黄，我不知道是因为它始终没有等到阳光的抚摸开始丧气，还是这么长的茎让它根部的营养已经耗尽，我只是知道它要进入它的最后时刻了。

小艾好像也看到它脸色的不妙，找来平时滴人工泪液的小瓶子开始给它点水，点了一管觉得不够又点了满满一管，明知回天乏术但是还是尽力让它多能撑几天。

因为第二天我和小艾都要出差，怕它没有撑过去，我说它来到我们家，我们欢迎一下它吧，也留个纪念，然后两个人沿着墙角的两个边线躺在地板上，我握住小艾的手对着它，一起喊：“欢迎你来我们家”，它仰着头跟我们一起出现在镜头里，像是一个得意的小孩子。

再见它已经是两天之后了，我和小艾又蹲在墙角，小家伙已经软绵绵的趴在地板上了，白皙的身体像是一段白色的缝衣线，两片叶子也因为缺水而丧失了光泽。我用手拽着它的身体朝外拔，谁知道它隐匿在黑暗中的长度完全超出了我们的预期，我想知道它在黑暗里行走了多久，所以小心翼翼的生怕把它拔断了，最后我把它放到地板上，小艾拿尺子来量，足足有21厘米，是我看到的它露出来部分的四五倍，也不知道它在黑暗里走了多少天。

小艾看着躺在地上的小家伙，心里又不忍心，又把它挪到一个玻璃瓶子里，让它的根部侵在水里，身体贴着瓶壁，以期延缓它的生命，小艾对于弱者总是心软的。

这就是我们新家第一个客人，一颗绿豆的故事，因缘际会它来到我们家里寻找阳光，在黑暗里走过很多路也只见过我们两个人，这是它的宿命。我和小艾也不过是芸芸众生，恒河里的一颗沙子，但是感谢遇见它，给我们平庸的生活平添了一段喜悦。

我们尊重自然，我们期待与一切美好相遇。

2020年11月18日 夜  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