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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掠过耳畔时，总带着不同的气息。春日是草芽的清甜，夏日是蝉鸣的聒噪，而秋日，是稻谷在阳光里发酵出的、金澄澄的香。在这些气息里，我见过许多笑：孩童的嬉闹笑、友人的畅快笑、老者的慈祥笑……但唯有那一次，在稻浪翻滚的田埂上，我尝到了满足的滋味，那笑，便在心头落了根。 大伯的家在乡下，一方自建房，一亩稻田地，是他朴素生活里的全部诗意。每到九月，那亩稻田就像被谁打翻了金粉盒，稻穗沉甸甸地垂着，把稻秆都压得弯了腰，风一吹，千重浪、万点金，仿佛整片田野都在咧嘴笑，笑里藏着农民一年的期盼。这期盼，是春分时冰冷的泥水里，大伯弯腰翻土的身影；是夏至时烈阳下，他背着化肥袋施肥的脚步；是秋收时收割机轰鸣中，他捧着稻粒的掌心——每一粒米，都是时光和汗水熬煮的甜。 我第一次亲近这片稻田，是在一个春寒刚褪的周末。细雨刚停，田埂上还沾着湿漉漉的凉意，爸爸开车带我到了大伯家。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大伯的眼角先弯了起来，鱼尾纹像水纹似的漾开：“来了？快进屋坐。”可没等爸爸把话说完，他就抄起锄头和稻种，冲我眨眨眼：“走，带你玩点‘正经事’。” “翻土要借力，不是蛮干。”大伯站在田埂上，给我演示动作。他的手握住锄头柄，手臂一抬一压，泥土就像被掀开的绿毯，露出底下湿润的黑土。我看得心痒，抢过锄头就往下砸，可锄头像生了根，纹丝不动。大伯忍俊不禁，又给我做了一遍：“你看，要这样……”他的动作流畅得像水墨画里的线条，锄头在他手里活灵活现。我学着他的样子，一下、两下……起初磕磕绊绊，后来竟也能在田里画出歪歪扭扭的土沟。没一会儿，后背的汗就把衣服黏在了身上，再看大伯，他已经在我身后播完了大半片种子，那从容的模样，让我忽然懂了“耕耘”二字的分量。 日子在夏蝉的嘶鸣里溜走，再到稻田时，已是满目金黄。收稻机的轰鸣是田野的欢歌，大伯递给我一把镰刀，教我握住稻秆：“左手抓稳，右手用力，别割到手。”我学着他的样子，镰刀划过稻秆，发出“唰唰”的轻响，把稻秆放进收稻机的瞬间，稻粒像瀑布似的滚落，带着阳光的暖香。大伯站在一旁，黝黑的脸上满是笑意，他的笑和稻浪的起伏叠在一起，成了秋天最动人的风景。 黄昏时，炊烟从农家屋顶袅袅升起，把夕阳都熏成了暖橙色。大伯喊我们吃饭，餐桌上摆着一碗白米饭，颗颗饱满，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我捧起碗，大口地吃着，稻米的香气在舌尖散开，那是春的耕耘、夏的守候、秋的收获酿成的甘醇。每嚼一下，都能尝到汗水的咸和丰收的甜——这是我亲手种、亲手收的稻子啊！ 风又吹过耳畔，这一次，带着稻花的香和满足的笑。我看着碗里的米粒，忽然明白，有些笑不是因为欢愉，而是因为懂得了付出的意义。在这片稻浪里，我把满足的笑，永远留在了时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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