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良才丨用一束光照亮摊薄的岁月（组诗）

吴伟平

许良才丨用一束光照亮摊薄的岁月（组诗）

去乡下

黑房子静悄悄

一头牛在房子的隐影里啃草

一只母鸡在房子前啄食

一群鸭子自由踱步

它们不知道我的到来

它们没有任何表示

说实话，我有些失望

我站立不动，犹如一棵树

我不忍轻意进入它们的世界

风从远处吹来

牛在我长长的影子里啃草

把清明啃得分毫不差

切口

水泥工把砖一片一片切割

有长方形，正方形，三角形

它们躺在一起，多么吻合

一片砖被陶造的过程是痛苦的

在窑炉里经受千度烈火炼制

把水份挤出，让内心更加坚硬

砖和锯片磨擦的声音巨大而尖细

偶尔有一阵痉挛来自大地内部

多么微弱的光，前方是荒凉的土地

回头看那片砖

师傅还没浇灌泥水

我转身摸摸那道切口

恍惚间流出鲜红的

液体

风筝

感动于二月里的风

放飞远方的自由

风筝在上

我在下

彼此拉扯对方

我们彼此美好地相处

风还在使劲儿地吹

我们彼此静止

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

谦卑于人间好时节

在斜风中尽情释放自己

一切的伤感在这里都是禁忌

用一束光照亮

我那逐渐摊薄的岁月

故乡来人

故乡的熟人下午到访，他

以意料之中和意料之外的询问

打破我极力保持多年的某种平衡

我们谈论友情，谈到亲情

我们讨论丰收，讨论金黄

对于秋天的凋零，就此打住

我们在很长时间里彼此沉默不语

夕阳安静地投射在屋后的阳台

我挽留他吃完晚饭再走，他去意已决

送走朋友，我的思念在夜里暴涨

当思念到达一种程度

我会用木勺子舀一瓢自来水

为故乡虚构一场大雨

某种使命

这一刻，世界如此安静

泪水沾湿了古老的思念

走着走着便老了

我以凡夫俗子之身守着

故乡，土地以及伸向远方的道路

黑夜疯狂生长。我头顶

爬满诗歌弯弯曲曲的藤蔓

一寸一寸地将我淹没

12点过后

我才心安理得脱衣睡觉

像是完成了某种使命

遗像

小时候看父亲

父亲高出我几个头

他时常蹲下来和我讲话

记得农忙时学校放假

我赤着脚到田里帮忙干活

那时父亲是一家人的领镰人

父亲也是个笨人

一趟下来只直一次腰

不像我，割一把稻子直一次腰

长大后看父亲

父亲和我一样高

他时常坐着和我聊天

他问我山区支教伙食怎么样

个人的终身大事要尽早打算

村子要拆迁了有什么想法

安置房要装修成什么样

说着说着，我发现

他又直挺稍微弯曲了的腰

现在看父亲

父亲长得比较单薄

我时常看见母亲对他说话

他却一句也没有回答

静静地呆在那里

虽然不用再去风吹日晒

脸色却一年比一年发黄

只有那看我的眼神

一直没有改变

许良才，福建省南安市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四川省散文诗学会会员，作品见于《作家天地》《参花》《文学港》《鸭绿江华夏诗歌》《作家报》等报刊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