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是一年冬，凛冽的风裹着刺骨寒意撞在窗棂上，远处灰蒙蒙的天地间，竟有一抹红在风里站得笔直——恰应了王安石那句“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原来这寒冬里的梅，本就是诗里长出来的景。 隆冬的冷意顺着窗缝钻进来，裹着暖意的我忍不住抬手，“嘎吱”一声推开窗。刹那间，一缕香漫进来，像温柔的网兜住我——明明是霜天冻地，竟恍惚跌进了春：细碎的雪絮沾着风飘进屋里，软得像鹅毛；秃枝在灰云下舒展，连萧瑟都带了点自在的野气。 循着香望过去，那抹红在白灰里立得孤傲。定睛才看清是株梅：枝干像攥紧的利爪，生生把单调的天地“撕”开道缝，枝桠间缀着几星淡红，像给冬的素笺点了朱砂，冷寂的画卷霎时活成了壮美。 走近了，香气裹得更紧。雪积在枝丫岔口，压得它弯了腰，却见它猛地一抖，雪沫簌簌落尽，腰杆又挺得笔直——任凭飞絮往身上堆，它偏不肯向这灰蒙的世界低半分。 望着那抹红，思绪跟着风沉进了渣滓洞的夜：铅灰色的墙像冻硬的天幕，刑具的寒光裹着雪意，扎进江姐的指尖。竹签穿破皮肉时，血珠落在地上，竟像梅瓣砸在冰上——碎了，却溅出烫人的红。敌人的皮鞭是卷着雪的风，抽在她肩上，她偏把脊背挺成梅枝：“竹签是竹做的，党员的骨头是铁铸的”，这话像梅苞裂开花萼的响，脆得能震落牢顶的霜。那天牢里的灯晃得暗，她鬓边沾着血污，却像枝在雪堆里挣出来的梅——哪怕寒把天地冻透了，这抹红，偏要在黑里开得扎眼。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香港歌手萧凯恩，像株生在暗巷里的梅：三岁时眼癌卷走了她的光，世界骤然成了封死的寒冬，连音乐老师都摇头：“盲孩子摸不着旋律的形状”。可她偏攥着琴键不肯放——指尖按下去，像梅瓣撞在冰面上，起初是生涩的颤，后来竟摸出了“温度”：低音是梅枝沉在雪下的凉，高音是花萼顶开霜的脆。她把耳朵贴在琴箱上，听弦丝里的震颤，像梅听风里的春讯；指尖磨出了薄茧，像梅枝被雪擦出的痕。20岁那年，她坐在钢琴前，指尖流出的旋律裹着香——那是她在暗里熬出的“梅香”，奖杯的光落在她脸上时，没人再记得“盲孩子”三个字，只看见一株在寒里开得最艳的梅。 再看中国航天：从“东方红一号”拖着焰尾刺破寒夜，到“神舟二十号”载着星光对接苍穹；从“嫦娥”掬回的月壤裹着冷霜，到“祝融”碾过的火星尘沾着烈风——外国的技术封锁像越积越厚的雪，压在他们的图纸上、试验台旁。可这群人偏像梅枝：被雪压弯了腰，就借着风抖落积寒，再把腰杆挺得更直。没有现成的路，就攥着计算尺在混沌里“裁”出轨道；缺核心的技术，就盯着零件在冷夜里磨出精度。他们把实验室的灯，熬成了比星光更亮的“梅瓣”，终于在太空中搭起了自己的“花枝”——那座悬在星河里的空间站，不就是一株在宇宙里开得最挺拔的梅吗？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后来每回推窗，那株梅总在风里望着我——花瓣上的雪融成水珠，像它熬过冬寒的泪，却更衬得那红艳得倔强。心里那点想退的念头，一撞上这香、这红，便成了逃兵。我想做这样的梅：不在暖房里贪安，要在寒风里扎下根；不畏惧荆棘划开枝干，要让血痕里长出花来。往后的路，就踩着梅的脚印走——哪怕前方仍是霜雪漫天，也要把每一步都踏得坚定，在属于自己的天地里，开成一株独树一帜、暗香远溢的梅。
| 
发表于 
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