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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家的木门很旧，推开门时总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像一位老人低低的叹息。门缝处贴了层胶布，是奶奶怕冬日的寒风钻进去；生了锈的门把上，缠着一条洗得发白的毛巾，是她随手找的法子；门板上爬满了纵横的裂纹，那是岁月刻在上面的褶皱，也是奶奶与老屋相伴的痕迹。 今年新年，我第一次踏上去奶奶家过年的路。往年，总是奶奶拎着大包小包去姑姑家，今年她身子懒了，便盼着我们过去。还没进门，春晚的欢笑声就从门缝里钻了出来，混着饭菜的香气勾着人。我推开门，暖黄的灯光裹着热气扑面而来，桌上摆着满满一桌子菜，奶奶就坐在桌边，眼睛亮亮地望着我，那目光热烘烘的，烫得人心头发暖。我们围坐着看春晚，吃着奶奶炖得软烂的排骨，听她絮絮叨叨说着街坊的新鲜事。临走时，奶奶硬往我兜里塞了个厚厚的红包，攥着我的手反复说：“下次早点来啊。”我笑着应下，回家的路上还和爸妈念叨，开春了要再去陪奶奶唠唠嗑。 可我没想到，那扇木门再为我打开时，已是阴阳两隔。殡仪馆里，奶奶躺在小小的棺材里，安静得不像样子。一切都太突然了，仿佛昨天还能摸到门把上她留下的余温，厨房的菜板上还留着她切了一半的青菜，梳妆台上的木梳齿间，还缠着几根她花白的发丝。那些熟悉的物件都还在，却又都变得陌生，因为屋子里再也不会有奶奶喊我名字的声音了。 回到家，爸爸躺在长椅上，用手臂遮住脸，肩膀微微颤抖，我不知道他是在睡觉，还是偷偷哭了。妈妈躲进房间，再出来时眼睛红得像桃子。姑姑和堂哥忙着收拾奶奶的衣物，指尖抚过那些旧衣裳时，神情里的悲伤藏都藏不住。可我却站在一旁，眼泪怎么也落不下来，脑海里反复回放的，还是新年时奶奶笑着递红包的模样，好像她只是还在那扇木门后，等着我再推门进去。 没过多久，我们去奶奶家收拾东西。再次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屋里的家具、衣物、杂物堆得满满当当，可我却觉得整间屋子空得可怕。那些拥挤的物件填不满的，是奶奶不在了的空缺。那扇旧木门还在，只是再也不会有一个老人，在门后笑着等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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