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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汉《秋天（外三首）》
辛丑七月，初九夜，封城。酒后杂读，不得。有句涌来，遂录之
在今天，这个酒醉的 夜晚，你注定坐进孤独者的秋天。[1] 困惑于一场大水，沉沦的 都市，死亡无辜到来而不得 找回因由。父亲等待妞妞 回家，再没有等来。满街菊花 被遮蔽在铁皮墙里面。从此 亡者不得认领自己的肉身。铁皮笼子 又在装未亡人奔赴不可知—— 你是在走向乌鸫的幽林，你的 嘴唇啜饮蓝色岩泉的清凉。[2] 逃避的小城，瘟疫人无知于 自我，揣着鼠毒招摇街市 与酒肆。失察者继续失察。采集的 咽拭子，躲避于冷藏柜中 避暑，偷窥日头下暴晒的头颅。 这一刻，村庄封锁着。街道 无人，独居中，你深恐被半盲的刺蛰入肺中。[3]
[1] 化自特拉克尔《孤独者的秋天》，林克 译。 [2] 语出特拉克尔《陨星最后的金色》，北岛 译，暗喻死亡。 [3] 化自策兰《狂野的心》诗句，刘国鹏 译。
秋夜
辛丑七月，十一夜：酒后，读英格褒·巴赫曼和保罗·策兰，化句而作
这瘟吞的夜，遍布哨卡。 街道空洞无人，仿佛微闭着的眼睛 凝望不存在的一切。风裹挟着 死灵魂凄厉地游走东西，媾和了 翻飞的废纸张。这个时候 孤独的神灵也已隐遁，夜就在 你不在的地方，发出死亡的 召引。你是异乡人在宅居的斗室 讨还时间，而它已延期偿还。[1] 此刻，你在酒杯里，窥视时间回到壳中。[2] 你濒临窒息。现在，亟需的 空气定量供给，窗外已被控购。 偷袭的鬼魅染指你的边界。 秋夜，你欲离开人间。那高空的 蓝给你诡异的冷眼，和鬼笑。 偷窥你的眼泪，滴在最末的花朵上。[3] 咽拭子沉入的冰冷梦，正隔着 蓝铁皮，窃喜蜿蜒列队的众生，重洗日光浴。
[1] 语出英格褒·巴赫曼《巴黎》，芮虎 译。 [2] 化自保罗·策兰《花冠》，王家新、芮虎 译。 [3] 语出鲁迅《秋夜》。
秋殇
辛丑七月，十三：封城中。夜有异梦，醒后作
在诅咒与窒息间，期盼 搭桥，你注定会陷入圈套。何不去 掩饰思绪，在沉入的胸腔寻找 自由。就像你瞥见的衬衫在窗外 翩飞：它不拘街道，正追逐 蚊虫的乱伦姻缘，引来一树碎唇的讥嘲。 而飘零的树叶愿做它们的 婚床：从此它们可以祛除一场 离散的悲情。在空旷的街道 蚊虫们相拥着嬉戏，裸露白色的 肚腹而无人斥责。巡街的 车辆只盯瘟疫，不盯蚊虫媾和。 它们繁殖再多，当视而不见。 但提防道旁的石雕，磨钝尖脆的声音。［1］ 灯光冷清。它嘀咕着不再被 稠密的人影消磨。回望蚊虫恣意 绝不忌惮人的表演。这个时候 你的反证只交与夜，而夜正偷窥你锁紧的肉身。
［1］化自狄兰·托马斯《塔尖鹤立》，海岸 译。
秋寐
辛丑七月，廿日：午后，异梦中有句；醒来，读阿米亥，化用而作
在庭院里相会，已无可能。 我们被困于他处，仿佛在各自的山谷 沉沦。不，这时候，我正在 醉酒的午间梦里差遣突袭的队伍， 跨过的山岭如越狱。失利后 颓败的残部正欲招回。鬼知道，等待我的 是无眠的漫长凌晨，还是 一场无尽的秋雨？不如去赢取 某个神赐的时刻：在暗色的 树木间，凝视一个亮着灯的窗口。[1] 那里总有一张温润的脸庞 等待风暴的降临。果然，汉庭 书房已在颤栗，而伴有嘤嘤 之声。不意间，（一声呵斥，惊碎 寐境。警笛中，仿若抓捕。） 待转回，走散的人，一去不返。[2] 梦不再。而无以忘却的人 尤是忘记了关闭的庭院中的灯盏，总使你想起。[3]
[1] 化自阿米亥《永恒之窗》，董继平 译。 [2] 语出阿米亥《神赐的时辰》，董继平 译。 [3] 化自阿米亥《忘却某人》，董继平 译。
夏汉：河南夏邑人。写诗，兼事文学批评。出版批评文集《河南先锋诗歌论》（河南文艺出版社，2013年）、《语象的狂欢》（南方出版社，2017年），诗集《冬日的恩典》（黄河出版传媒集团／阳光出版社，2014年）、《街头的证词》（南方出版社，2017年）。文论集《美学的直觉》、诗集《寄人》《杂诗》（待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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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9-1 12:2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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